月亮背面的风景

——人物形象的暗影

蔡增斌

摘要：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并不是因为他一味的高大才让人喜欢，有许多人物形象正是因为他身上有许多的短板和缺陷才让感受到了人物的魅力.

关键词：暗影  魅力.  直接描写   对比   抑扬

高明的作家总是力图让自己笔下的人物立体可感，不会让读者在欣赏的时候感到形象单薄苍白，所以塑造的人物性格丰富而复杂。现在很多读者倒是对此有所忽略，特别是对一些较正面的人物，在欣赏的时候总是自动忽略了人物的某些缺点，这对欣赏作品或尝试写作都是不利的。要知道，月亮背面的阴影，并没有遮掩住它美丽的光辉。回顾熟悉的传统文学作品，不难找到一些美丽的暗影。

《论语》或许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作品，但塑造人物形象的功夫却老练得很。孔子与四位弟子谈及人生理想，子路率尔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这句话中，仅一个词“率尔”，就把子路的爽直轻率表现得淋漓尽致。可也正是这个“率尔”，让人对子路有了更多的亲近之感。要知道，子路身列孔子门下七十二贤士，自然也有一身本领，而普通人提到这七十二人，不自觉会多了些敬仰，总感到这些人高不可及。有些缺点的圣人贤士，才多了些烟火气。

儒家经典如此，民间文学作品也有例可循。南朝民歌《孔雀东南飞》不仅仅塑造了刘兰芝这一光辉女性形象，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血肉丰满的焦仲卿。焦仲卿一方面要面对寡居多年、将他抚育成人的母亲，有尽孝侍亲之责；另一方面要善待勤劳善良、贤淑识礼的妻子，行夫妻之义。但作品没有一味塑造焦仲卿的孝义，而是在孝义之间纠结着他身上的“小”。这个“小”在许多人看来是他懦弱，没有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自己的婚姻幸福。其实何必苛责焦仲卿，连陆游这样伟大的诗人也没能处理好这一难题，徒自留下一生的遗恨。或许正是焦仲卿的懦弱，我们才真切感受到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灵魂深处的挣扎，这对于文学作品来说已经足够了。

到这里，我们似乎发现，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并不是因为他（或她）一味的高大，才让人喜欢，有许多人物形象正是因为他身上有许多的短板和缺陷，才让人感受到了人物的魅力。关汉卿笔下的窦娥，那么善良的女子，在她发下的三桩誓愿中，不也有让楚州亢旱三年的冷厉吗？经受了莫大的冤屈之后，小女子心中已装不下一州百姓的安危，只想倾泻心中的愤怒，这才是此情此景窦娥最真实的心态。一味拔高窦娥的形象，只能让人感到可笑。《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也不会总端着一副娇弱可人的姿态，她不时也会言辞犀利，耍出几分小性子来，就连贾府里的下人比较起林黛玉和薛宝钗，也会情感倾斜到待人热情周到的薛宝钗上来，而对林黛玉，则有些敬而远之。然而，林黛玉才是贾宝玉的心灵伴侣。可见，文学作品中，完美的艺术形象是少不了有些瑕疵的，神如诸葛，也因误用了马谡，失了街亭，致使北伐再次失利。

当代作家黄小平在《世上最美的东西》一文中写道:”世上最美的东西，不是圆满，而是不断地走向圆满。”写作不在于创造圆满的人物形象，而是留下一点空间，让人物走向圆满。怎样去把握这一点空间/呢？

一、运用直接描写

扁平人物或者不以塑造人物形象为主的作品，可以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表现。《水浒传》中李逵的性情急躁、淳朴、莽撞、嗜血，作品没有弯弯绕绕，对李逵处理得相对简单一些，再结合他的率直、忠诚、仗义，一条勇猛刚烈的汉子跃然纸上。

二、对比或衬托手法的运用

一些人物形象身上的瑕疵，作品并不直接表现，而是借助一些方式，让读者自己慢慢去感知。《红楼梦》第七回里，薛姨妈到贾府时带来了十多枝宫花，让周瑞家的给贾府的姐妹们送过去。周瑞家的先顺路来到王夫人正房后，“只见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围棋。周瑞家的将花送上，说明缘故。二人忙住了棋，都欠身道谢，命丫鬟们收了。”再看看给黛玉送花的情形：“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这里我们不妨站在周瑞家的角度上，可以看出几位小主子对待她态度的不同。迎春探春的大家闺秀风范反衬出黛玉的有失身份。按理来说，黛玉出身官宦之家，为人善良，不应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姿态。为何如此？林黛玉尚有敏感自卑的一面。她虽然相貌风流，绝顶聪明，但毕竟寄身于篱人之下，常常表现过分自卑、猜疑和忧虑，既不相信自己，更不相信别人，常以自尊掩饰自卑。倘使林、贾二家没有门第差别，黛玉绝不会从送花的先后顺序敏感到高低贵贱之分。这种偏执令别人有点受不了她的自尊，最受不得别人伤害的黛玉，却最肆无忌惮地伤害着别人。这也导致黛玉在贾府的人缘不佳，而贾府需要一个雍容大度的女主人来支撑大局，显然，黛玉在这一方面做得并不出色，也导致了黛玉最后的悲剧。而黛玉的美，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她的悲剧美。

三、抑扬结合来展示人物的复杂个性

在刻画人物时，可以借助自身，运用褒贬结合、抑扬结合的方式，来展示该人物的另一面。因为人物是生活的，在生活中显得更加真实生动，不需要过多的修饰，而这另一面就是人物最真实的一面，它更多的反映的内心世界。一篇习作是这样刻画人物的:奶奶退休后迷上了打麻将，以致于耽误了许多事，让家人也不乐，这就是奶奶有些不光彩的一面；但当奶奶担起了照料孙女生活的重任之后，却没误过事，因为奶奶心里头装着孙女，即便有时让一起娱乐的老伙伴们感到不快，也从不让孙女的生活受到一点影响，机缘巧合之下，孙女发现了真相，懂得了奶奶的付出，爱上了“麻将迷”奶奶。如果没有从贬到褒的过程，事情叙述起来就显得特别平淡，表现主题的张力也不够，所以好的表现方式对作品的增色作用不可小觑。

以上仅是个人浅见，希望在写作中能看到更多越来越鲜活的人物，即使有暗影，依然光芒万丈。

附学生作品：

我爱“麻将迷”

奶奶退休了，一时闲下来无事，被她的老姐妹们拉去学打麻将。不曾想奶奶竟入了迷，只要有人约，奶奶是逢约必到，每当散场的时候，她才想起到饭点了。这引起了家人特别是爷爷的不满。

原本我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没受奶奶多大影响。后来妈妈单位减了人手，她比以前忙碌多了，有时无法照料我的生活。爸爸妈妈便商量由奶奶来照料我，奶奶竟然也同意了。

打麻将入迷的奶奶要照料我?我是真心不踏实，虽然奶奶家离我们并不远，每天要做的也只是准备好我的中晚餐。

好在开始了一段时间，奶奶还没误过事。我很好奇，奶奶有什么本事能把打麻将和做饭这两件事平衡好？去奶奶家次数多了，我认识了她的麻友们，但我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有一天，学校临时调整时间，放学比平时提前了不少。回到奶奶家里，奶奶不在。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她平时玩的地方去瞧瞧。

我按爷爷的指点，很快找到了奶奶附近。我人没到，就听到了奶奶的声音。“真不行，各位老姐姐，我给大伙告罪。孙女快回来了，我得给她做饭去。”“哎，哎，这不行，这可是你定下的规矩：上桌的人不和牌，谁都不能散。”“对对，谁都不能食言。”“这段时间你可改了不少规矩，可不能再改了。”“哎哟，老姐姐们，孩子们把孙女交给我了，我不能忝着脸只顾打麻将，连孙女也不管了，你们说我还有脸再跟姐姐们玩吗？”奶奶的坚决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听到她与几位老奶奶争辩的声音，我的心头变得暖暖的。奶奶打麻将入了迷，但毕竟心里更装着我这个孙女。

我快步走上前，突然出现在奶奶面前，大声宣布：“奶奶，今天我放假了，您就尽兴玩吧!”

（作者系江陵中学语文教师，荆州市刘先海名师工作室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