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之心不可失

邓  云

对于天地鬼神，古人常怀有一颗敬畏之心，无论圣君贤臣，还是匹夫良善。因为唯有如此，于己，才会修身立德；于人，才能宽和谦让；为官，方能廉政爱民；为民，才会奉公守法。

何谓天地鬼神？在那个以国为家的时代，四封之境，王土之内，倘若何处地动山摇，山崩地坼，抑或是蝗虫肆虐，水旱疾疫，皇帝必诚惶诚恐，以为自己为政有失，天地震怒，以此示警，从而殃及众生，即下一道罪己诏，以明责己悔过之意。由此看来，所谓天地鬼神，实在不是什么虚无神秘的迷信糟粕，而是实实在在的、比山高比海阔、充溢于天地之间的公道人心！人立身于世，如果缺失了“敬畏”二字，将天地鬼神置诸脑后，则不管你是叱咤风云、顶天立地的英雄，还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小人，定会肆意妄为、翻江倒海，最终弄得自己身败名裂。

若论英雄，项羽当为古今第一人，我们看看他光辉的履历就知道，“英雄”这两字他当之无愧。秦朝残暴无道，立朝仅仅十三年，即已风雨飘摇。秦二世元年，陈胜首义，诸侯蜂起，起义烽火霎时便成燎原之势。项氏叔侄也应声举事，项羽手刃秦会稽守殷通，与叔父项梁率江东八千子弟扛起反秦大旗，渡过淮水，兵锋西向，此时他二十四岁。一年后，项梁战死定陶，楚军大权旁落宋义之手。秦将章邯在击败楚军后，腾出手来，全力围攻赵国，大败赵军，赵王歇、将军陈馀、相国张耳逃入鉅鹿城，被秦军重重包围，情势危急。楚怀王令卿子冠军宋义率军北救赵国，可宋义到达安阳邑后，畏葸不前，等待观望，不肯渡河。秦二世三年，项羽奋然而起，杀宋义以自代，成为楚军统帅，他立刻进兵救赵。当时，前来救援的诸侯军队，筑有十多座壁垒，没有一个敢于发兵与秦军交战，尽皆作壁上观，只有项羽率楚军渡过漳水，破釜沉舟，与秦军血战。楚军将士们无不以一当十，喊杀声惊天动地，看得诸侯军人人胆寒。战胜秦军后，诸侯将领一进项羽军营大门，就跪地而行，不敢仰视，从此项羽成了那些如狼似虎的诸侯们的盟主。此后，在项羽强大的军事攻击之下，迫使章邯率二十余万秦军主力投降，彻底结束了秦王朝的统治，此时他二十六岁。于是项王分封天下诸侯，而后衣锦还乡，成为无冕之王。说他英雄盖世气吞山河，所有溢美之辞用在他那里都不为过，这就是西楚霸王！

此时的项王达到了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君临天下，真有一种“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在西楚霸王胸中有的只是盛不尽的冲天豪气，哪还有什么敬畏之心！敬畏天地？分明我就是那兴风布雨、移山填海的天地！敬畏鬼神？分明我就是那万人膜拜、歆享香火的鬼神！正因为如此，他着实做了几件不甚光彩的事：先是杀人父子兄弟，新安一夜，坑杀秦军降卒二十万，未入关即失却了人心；又烧人城郭宫室，入关后，他杀死降王子婴，将咸阳屠城，把一座繁华的都城化为灰烬，触犯了天怒；再掘人祖宗坟茔，他席卷了秦宫无尽的珍宝后还意犹未尽，干起了盗掘始皇陵那为人不齿的勾当，惹怒了鬼神。从而为自己种下了灾难的种子。五年后，在他三十岁时，被汉军围困垓下，四面楚歌，穷途末路，霸王别姬，自刎乌江，身死东城，这座英雄的巨雕一夜间訇然倒塌，给后人留下无尽的叹惋和思索！他何以让一个弱小得自己在鸿门宴上甚至还生出一丝觳觫之心的混混兄弟刘季弄得身首异处？看看与同他的光辉履历同样耀人眼目的劣迹，再对比刘邦入关后的所作所为，其间因果不言自明。刘邦入关后，原本爱色贪财的他，在樊哙和张良的劝阻之下，竟也能有所畏惧，封府库，籍吏民，废除暴秦苛政，与民约法三章，民众安居乐业，三秦百姓踊跃犒劳汉军。人心向背，一览无余。这项王太“无畏”，他不畏天，不畏地，不畏人心，结果是弄得自己天、地、人心尽失。

至于凡夫俗子，没有项王那些资本，素常本该更谦敬恭顺、谨小慎微些，可有些人却偏偏比项王还牛。古代英雄尚且如此，当今的蝇营狗苟之徒的下场就更不会光彩。南京市原市长徐建业、公安部原副部长李东生，中石油原董事长蒋洁敏、湖北省原副省长郭有明之类的“老虎”，还有我们身边那些面目可憎、四处横飞、嗡嗡乱叫的绿头“苍蝇”们，手中握有人民赋予他们的一点权力时，就自以为民心可欺，唯我独尊、独断专行、为所欲为，个个都把自己看成能呼风唤雨的超人。这些“老虎”“苍蝇”们，真该借用《红楼梦》中跛足道人的“风月宝鉴”时常照照自己。据说这“风月宝鉴”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警幻仙子之手，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当然，要想有功效，得保证不去看那正面镜里风骚妖冶的“凤姐”，而应多看看反面镜中干瘪的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便会心生敬畏，远离凤姐的诱惑。倘若邪思不改，心中总是惦记着凤姐的风骚妖媚，怕是会落得个贾瑞般精遗身亡的下场！到时即便是痛哭流涕，“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也为时已晚。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短短几十年，犹如白驹惊鸿，弹指一挥之间。倘若是游山玩水，误入歧途，还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时；而在人生路上，春风得意之际，便以为天地人心可欺，能够一手遮天、翻云覆雨，定当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佛家所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只是个传说。请谨记这句古训：多行不义必自毙！

（作者系江陵中学语文教师，中学高级教师）